“我念到名字的人，就上来领钱。赖建兵，1500元！”
“到！”
在人们羡慕的眼光里，一位身着藏蓝色中山装的大爷上前，领过了一沓现金，现场发出一片惊叹：“哇！”
这是10月11日早上10点，北碚区东阳街道西山坪村委会院坝里发生的一幕——当天，西山坪村股份经济合作联合社、重庆西山坪旅游开发有限公司举行2023年分红仪式，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40多万元现金被分发给该村村民。
北碚区西山坪村沃柑基地，村民正在采收沃柑。（资料图片）记者 何庆渝 摄
看到村民们热情高涨，出席嘉宾、原西山坪村支书唐开平感慨：“抓发展，还得是这帮年轻人！”
唐开平全程见证、参与了村里的发展。他深知，不同时期对村支书的工作能力和要求也不同：“西山坪蝶变的背后，是新老支书的一场‘接力赛’。”
“催粮催款是最头痛的事”
1979年，唐开平高中毕业，便回到松林村（西山坪村合并前），先后担任村会计、民兵连长、团支部书记，没多久便升任村支书。
“当时还是生产队的大集体时代，村支书的任务是每天安排劳动计划，组织村民到坡上挣工分，并做好登记。”唐开平说，到了1982年，土地下放到各家各户后，催粮催款、结扎引产便成了村干部的中心工作。
何为催粮催款、结扎引产？
“这是那个时期人们对村干部工作任务的调侃。”唐开平解释说，催粮催款即是每家每户向国家上缴的农业税（俗称公粮）、特产税等；结扎引产指计划生育。“其中催粮催款是最头痛的事。”
每年稻谷成熟前一个月，唐开平要去乡里开会，领回当年乡里给村上下达的征收指标任务，然后再根据田土的好坏换算出每家每户的征收明细。9月水稻收割后，唐开平便和村社干部一起，每天挨家挨户向农户催粮催款，一直持续到10月底。
当时，为了能填饱肚子，晚上总有一些村民打着火把、电筒种地，目的是希望多收点粮食，待交完公粮后，家里能多剩点粮食，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配合工作。
为了完成任务，唐开平三天两头就往农户家跑。遇到通情达理的，讲道理，拉家常，第二天他们就把公粮交到粮站去了；要是遇到态度不好的，先礼后兵，同时上报乡里强制执行。“如果拒不交公粮，只能拿家里值钱的家当去抵。”
上世纪90年代，打工的人多了起来，村民的腰包鼓了，开始拿钱抵扣公粮。打那以后，唐开平才觉得催粮催款的工作轻松不少。直到2006年，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农业税条例》被废止，这一工作正式退出了历史舞台。
2024年9月19日，“大地欢歌 乡约四季”2024全国“四季村晚”秋季示范展示活动在北碚区东阳街道西山坪村热闹上演。特约摄影 秦廷富
直播带货让乡村“触电”
2010年后，随着大量青壮年外出务工，村里开始出现了一些闲置土地，把农村经济盘活成了这一时期的中心工作，但此时唐开平有些力不从心了。
“书读得不多，一下子没跟上变化的形势。”他直白地说，抓发展不同于催粮催款，考察的不仅是村支书的管理能力、协调能力以及同村民间的良好关系，更多的是作为“领头雁”，要有敢闯敢干、敢为人先的创新和探索精神。“我这个人，不怕吃苦，就是胆子比较小，经不起打击，万一发展受挫，啷个对得起大家。”
思来想去，西山坪村决定效仿其他村，将村里的土地进行流转，稳定收取一亩地每年几元钱的管理费。
由于地理位置不错，此举吸引了一些业主来到西山坪村，陆续流转200多亩土地，发展起苗木、水果种植、休闲垂钓、农家乐等产业。村里的业态丰富了，但村集体的账上还基本为零。
变化始于2021年，唐开平的“继任者”李辉的到来。
李辉到村后发现，西山坪村虽然是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，有苓茏苑、西山印象等旅游资源和果蔬采摘基地、水产苗木基地，但由于缺乏吆喝，村子的知名度不高，这些优质资源没能让村民增收。
北碚区西山坪村的乡村农旅项目之一苓茏苑。（资料图片）记者 何庆渝 摄
怎么打开知名度？李辉等村干部决定利用空闲时间，模仿网红主播直播村里的旅游资源。
说干就干，当年6月李辉参加区里组织的直播带货培训后，便在抖音平台申请注册了“三个书记”的直播号。2021年9月，西山坪村的首场直播，在村里的200亩茶山开播。
“效果比预想要好！”李辉说，由于村里的旅游资源本来就比较丰富，直播放大了这些优势，游客接踵而至。
积累一定经验后，2021年底李辉决定不仅要帮别人“赚吆喝”，还要为村集体挣来真金白银。
他的方法是与企业一起合股经营乡村旅游项目。苓茏苑是2015年入驻村里的一个旅游项目，但由于业态单一，经营状况一般。李辉觉得村里可以投入部分资金，与苓茏苑合股经营，将旅游项目进行改造升级。
李辉（左一）与村干部一起为西山坪村的农产品进行直播带货。受访者供图
“我将项目规划‘晒’到了直播间，征求网友的意见。大家讨论得很热烈，给我们出了不少金点子。”李辉说，他们根据网友建议丰富了业态，如在亲子游方面增加了沙滩车、滑草等项目，针对城市白领市场，增加了森林餐厅、民宿、露天茶吧等消费业态等。
去年，通过直播“吆喝”，苓茏苑接待游客10万余人次，旅游增收超500万元，成为了北碚十大热门乡村旅游目的地之一，村里也有了10多万元的固定分红。
如今，当地与村集体合股联营的企业达5家，通过入股分红、带货农产品、吆喝旅游资源等，每年为村里带去了50多万元的收入。
李辉（左一）与村干部组成的“三个书记”直播间。受访者供图
全域整治人居环境，让村民住得舒心
投资者和游客的增多，带来了一些环境问题。
“道路两旁白色垃圾随处可见，田间地头和公路两侧到处都是塑料袋和各种瓶瓶罐罐，看上去很不卫生。”李辉说，当然村民自己的环保意识也要增强。一些村民的院坝里，农具、柴火杂乱摆放，鸡鸭鹅等家禽散养，粪污横流，“抓经济的同时，得同步抓环境卫生！”
李辉（左一）和村民一起打扫清洁卫生。受访者供图
李辉将开展农村人居环境整治的想法给村民和盘托出，不出意外遭到反对。
刘建国（化名）家曾是村里环境卫生脏乱差的典型。一提起环境整治，老两口总嘀咕：“房子破旧，怎么弄也比不过那些房子修得漂亮的。”“养成了一辈子的习惯，怎么改？”
“只有党员干部带头做示范，领着群众干！”李辉想到了利用党建助力环境整治的办法。村里制定了环境整治的“五长制”，即院落长制、户长制、段长制、党员制、村民代表制，院落长包院，户长包户，段长包段，党员和村民代表为示范。就这样，李辉成了刘建国等6户村民的定点帮扶责任人。
“起初我们都认为他是‘作秀’，但装样子三五天可以，几个月就不叫装样子了。”刘建国说，家里以前东西摆放杂乱，下脚都困难，李辉带头为他们打扫房屋，从不叫苦；有时候老两口抵触房屋环境整治，为了说服他们，李辉顶着烈日三天两头上门来做工作；老人家里臭气熏天，他照样主动上门帮忙清理家务，打扫卫生……
晓之以理，动之以情。正是李辉三番五次登门做工作，刘建国才转变了想法，在环境卫生上的态度上来了个180度大转弯，仅用几个月时间就从当初的脏乱差变为“最美清洁之家”，成为其他村民学习的榜样。
北碚区西山坪村将弃管茶园改造成露营基地。（资料图片）记者 何庆渝 摄
如今，刘建国还有了一个新身份：西山坪村“宜居人家”志愿服务队成员，他不但要清扫自家屋，还要负责打理周边的清洁卫生。他说：“这些事不是做给别人看的，大家的环境清清爽爽，住着才舒心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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